寒冷的冬夜,滿月的月光灑下窗外一地的蒼白。昏黃的燭光,空蕩的小屋,孤獨的我,感傷的吉它,滄桑的歌聲傳遞出一種仿佛隔世的情感。
正在彈奏的這樂譜是當初搬進這屋子打掃衛生時,從一大堆舊書中發現的,譜寫樂譜的紙張都有點發黃,沒有歌名,旋律婉約、動人、有幾分傷感;詞寫得較優美,也帶有幾許惆悵,大意是:美麗的姑娘,花一樣的臉龐,初次見你已無法將你遺忘,為你寫下這首歌,祈求命運安排你我地久天長,唱著這首歌,等你來到我的身旁……
寫這曲譜的人便是這屋以前的主人,自從他走后,不,確切的說是他死后,再準確的說是他殺人被判決死刑后,這屋一直空著。空著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原來的房主是個殺人犯,而是他當時作案那現場,真沒幾個人敢看。有本事的人,真讓人搞不懂,特別是在文藝方面有點建樹而才華又難于展示的人,性格孤僻,行為怪異,手段還殘忍,他寫的那手好字、畫的那手好畫、彈的那手好琴,簡直就是個才子;但他殺的那點人,那手段,也真叫變態:據說他殺了受害者后,還用了一些極不文明和變態的方式再一次污辱死者。單位住房緊張,我新來時沒有住處,便被安排在了這里,一住就是三年多。
他為何殺人,殺了誰?這是同事在我住進這屋后和我說起的,他喜歡上了鄰近一個女孩,可那女孩整整小他6歲有余,當時也就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文靜、可愛、青春逼人,單純得如一張白紙,那女孩喜歡他的琴棋書畫,把他當大哥哥一樣,隔三差五會到他屋里聽他唱歌。有一天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試圖把那女孩強奸,在那女孩的反抗中失手掐死了她……死者也應該是有尊嚴的,可他掐死她后,卻進一步傷害了她的靈魂:也許是在那女孩身體還有一些溫度的時候,他骯臟的思想促使他用骯臟的身體沾污了她純潔的肉體和靈魂,他是懷著一種憤恨或者是一種變態的、畸形的愛這樣做的,不然他不會再用刀割壞她的臉龐——這個畜牲!在殺害和尸奸完那個女孩后,他從衣柜里拿出珍藏許久,一直沒有機會送給女孩的一套白色連衣裙,穿在了赤裸僵硬的女孩身上——————
同事們老拿這個來嚇我,說小心晚上她來找你之類的話。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信不怕那種東西。
得到這樂譜時,我本想把它扔得遠遠的,以免臟了我的手,可那雜種在文藝方面確是個人才,那曲譜確實寫得不錯,便把它夾在了我的其他樂譜中,從未拿來彈奏,時間久了,我幾乎忘了它的存在。今晚遇上停電,點了蠟燭,無聊的拔了一陣吉它,無意識的又翻到了它,于是第一次彈唱了這樂曲——婉約、動人、傷感、惆悵,傳遞出一種仿佛隔世的情,拋開這樂譜背后那段不光彩的事,卻也打動人,一遍遍的彈唱著:美麗的姑娘,花一樣的臉龐……
不知不覺間,已是人靜夜深,這樣的夜,一個人不由自主的便陷入了深度的寂寞中。屋外是慘白的月光,屋內是蠟燭制造的一片昏黃,這樣的情境倒讓我想起了那些靈異荒誕的故事,想起了《午夜兇鈴》里面的貞子,想起了那個純潔無辜的女孩,想起了當初搬進來時的一個細節:墻上張貼著字貼和一些畫,一地的灰塵、滿屋的蜘蛛網和雜亂的書籍,房屋中間的地上幾個尺寸不大的腳印,應該是個女人的腳印——那腳印讓人看不懂,既沒有來的痕跡也沒有出去的痕跡,好像它原本就在這里……我不知道,黑夜里人害怕時是否都一樣——會不自覺的往后看,我害怕時總會這樣,老覺得身后有自己想像的東西逼近自己。
抱著吉它,胡思亂想,不時扭頭看看身后,覺得這天更冷了。這時遠處幾聲狂燥不安的犬吠,把這夜襯托得更加寂靜,營造得更符合靈異影片里的情境。猛吸了幾口已燃燒過半的香煙,任憑這煙霧迷漫房間把我包圍。這確是一個寒夜,脊背涼颼颼的,腳也有些僵直,眼下這H1N1鬧得都不敢和感冒開玩笑了,得趕緊拿來衣服加上,于是起身打開了衣柜——!……
我驚出一身的的汗,面部肌肉迅速收縮把臉繃得緊緊的,頭發也好像全都立了起來,天陽穴一陣發酸、頭皮發麻,受驚嚇的眼淚噙在眼眶擠得兩顆眼珠鼓鼓的盯著面前這恐怖得不敢看又有種力量驅使自己不得不看清楚的東西,胯下一股熱流早已浸濕了褲襪,雙腿發軟失去了跑出房間的氣力,整個人冰冷僵直的立在衣柜前,眼前、眼前……
眼前,這分明不是人:一襲白衣,幾點血污,長長的袖口,蓬亂的長發,耷拉的頭,她就立在我的衣柜里,一動不動,那頭久久的耷拉著,那長袖也干癟的拖在兩側,齊胸的蓬亂長發就這樣完全的蓋住她的頭。她一動不動,久久的立在那里……。桌上,那該死的蠟燭偏偏在這時燃燒將盡,只剩最后的火光在垂死的掙扎、搖曳,晃得屋里一明一暗的。她忽地抬起頭,一張慘白干枯的臉,龜裂開幾道上翻的惡心的口子,一只眼睛半閉半睜怒視著我,還滴著血,青紫的舌頭不時舔著流到嘴角的血水,另一只眼睛干脆不看我,而看著我身后桌上的樂譜,射出兇狠的憎恨的光,扭曲的面部,牙關緊咬,磨得牙齒吱吱作響,惡狠狠的、吃力的、陰冷冷的、沙啞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不-該-彈-這-首-歌!”
我倒吸一口冷氣,蠟燭也滅了……
只聽得她似乎走出了衣柜,接著便是紙張被撕碎的聲音……
第二天從地板上醒來,地上一片狼藉,除了被撕碎的樂譜,還有幾個尺寸不大的帶血的腳印,那腳印很怪,沒有來的痕跡也沒有出去的痕跡,仿佛它原本就在這兒。
樂譜被撕了,也不會再有人唱起那首歌,她該也不會出現了吧。